【副八】报君知（一发完）
光景一年是一年。
有些人却好似被时光遗忘，从未变过。
转眼马上又要到春节了。
小满扫着院子里新落的雪，偷偷观察倚在门边的齐八爷。
好像时间又回到了那年。
那年，那人不过才走……
八爷也是这样，就懒懒地靠着门等着，没什么表情，却也谈不上伤心，只是安安静静地等一个人而已。
好像那人不过就是去军营述职，不等太阳落山，就会回来吃饭。
可这一等等得太久了。
小满低头看自己才得的新鞋，看自己在冷清的院子里留下的长长的影子。
久的自己已经长成大人了，八爷却还困在那一年的时光里，出不来，走不掉。
他把扫帚靠在院里的老树上，去推齐八爷进屋。
“爷，雪天里太冷了，您还是回屋里吧。”
八爷无奈地笑了，叹口气，好像在嫌弃这日子过得有多无聊。乖乖进了屋里去了。
小满站在院子里，攥紧了手心，觉得满院子的雪都不及八爷眼底冰凉。
八爷进了屋子也不往生了火盆的地方坐。
屋里摆了个小盆，铺满细沙，用水浸湿了。
门外那个调皮的小家伙此刻正躺在里面，睡得正酣。
八爷凑过去蹲下，看半个身子都埋进沙里的小东西。
他想起那年，小乌龟还是成对的。
张副官和他一起蹲在大门口，看他逗着俩乌龟笑得多开心。
“不就是两个王八嘛？八爷这么开心？”
军绿色的制服包裹着年轻的身体，身边人唇红齿白，是最美好的年纪。
他戳了戳张副官的军衣。
“我看你这配色也挺王八的，别是连小动物的醋也吃吧。”
张副官也不恼，按住他的手，认真地说：
“是啊，我会吃醋的。”
然后时光流转，凡人有心无力，改变不了老天爷的主意。
某年漫长严冬过后，就只有一只小乌龟了。
他蹲在地上看独自又过了好些个年月的小乌龟。
睡得那么沉，会不会梦见那只曾经相伴过的乌龟？
会不会就此沉溺在美好的梦境里，和自己的同伴一样，再也无法从这漫天飞雪的冬日里醒来？
他用食指点点冰冷坚硬的龟背。
毫无反应，倒当真如同死了一般。
但八爷知道，等到雪融了，老树抽了新芽。
它还是会醒过来，会活得好好的，再被自己放回门口的小水缸里。
孤零零地，看着客人来了又去。
起身寻了个靠近火盆有些暖和气儿的地方。
觉着热气自足尖一点点往身上爬。
张副官捉了他的脚就往自己肚子上按。
“你干嘛？！”
寒冬腊月的，副官这会儿就穿了件衬衣，八爷的脚冷的和冰疙瘩似的，贴上去还得了？
奈何八爷论力气实在比不过副官，几番挣扎也没能挣开。
“你拿开！要睡觉就好好睡觉！一会儿凉了肚子你自己难受去！”
副官把他一双脚抱着，还非要凑过来亲他，被八爷气哄哄地躲开了。
“我身体好着呢，给你暖暖啊。”
明明一对兔牙，笑起来却是个狐狸样。
偏偏八爷还就喜欢了这只狐狸，挥挥手示意副官放手。
“你，你过来。”
衣衫尽退，心底的火烧到全身，也就没有哪里会冷了。
他在欢愉中瞥见副官身上浮现的麒麟纹身。
“你！怎么会有这个？”
“我们家都有……八爷？”
他们齐家有三不算。
其中之一，纹麒麟的不算。
想想自己都明里暗里为副官算了多少卦……要是祖宗知道了，肯定要怪罪。
他勾着手把身上人拉低，头抵在人起了薄汗的肩头。
“没事，就是好奇。”
爱情是种太奇怪的东西。
能让人心慌害怕变得胆小，却也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积攒可以抵抗世界的勇气。
怨天怨地舍不得怨他。
那天约好了在小石桥上见面。
他都不需要算一卦，心里什么都明白，却还是神色如常赴了约。
这天下不太平，人人心慌自危，街上都没甚人了。
让他们两人独占了这一片美景。
桥下一棵有了年岁的银杏树，满树金黄，枝桠一晃，就是一地心形的落叶。
像是什么东西碎了一地，风轻轻一带，四散而去，再也回不来。
“八爷……”
张副官轻轻开口，语气不似从前，每个字都是难以开口的沉重。
山河将破，儿女情长。
时局动荡，情爱之事，终究只是小事。
齐八爷都知道，可是他开不了口。
他不打算挽留，他怕自己开口就是挽留。
副官也不开口。
八爷想着他终究是小了自己几年，情情爱爱，哪里说放就放。
就当是自己对他最后的宠爱了。
想要抬手去拂他军帽上的枯叶，想要平平静静地开口说，你去吧，多保重。
却在副官从口袋里摸出那个铃铛的时候，放弃一切念头。
这么久远的东西了……还以为你拿了我的铃铛就丢了，原来保管的这样好吗？
原来我们之间，那么早就开始了么？
他没有去接那个铃铛。
副官只好把它轻轻放在石桥上，谁知道被风一吹，滚进了河里。
还没惊呼出声，副官已经一头扎进水里。
为了摸那个挂在驴脖子上的铜铃，湿了一身的军装。
头发也湿漉漉地都贴在脸上，一张狐狸脸，却是兔子的眼神。
站在桥下抬头看着八爷，还是说不出话来。
他想起战争打响之际，他捏着副官的手臂说：
“你想好了，卦像显示，此去凶险至极。”
小狐狸收了平时的笑脸，和这时候一样的表情。
千言万语闪烁在眸子里，却只用最温柔也是最坚定的声音和他说：
“八爷……我是一名军人。”
他应该要不温不火同副官说，好聚好散。
他却憋着眼泪抱着副官不撒手。
“我等你！我等你！你听见没有？呆瓜！”
他只当是自己神算的名号落了水，是自己糊涂，算错了卦。
你不是随了佛爷的性子，不信命吗？
这次我什么都不信，只信你。
只要你说回来，我就等。
他大概想的太入神了，回神时小满站在面前，犹犹豫豫。
“爷，佛爷……佛爷那边……”
“又送东西来了？”
小满点点头。
“送了就收着，你跟我费什么话啊！”
小满这才忙不迭地又跑走了。
八爷知道，佛爷觉得有愧于副官，有愧于自己。
可这乱世里，本来就没有谁可以保全谁的说法。
他不怪不了天，也不去怪人。
佛爷打了胜仗，守得了长沙一城百姓。
家家张灯结彩，比过年还热闹。
齐府却是冷冷清清。
佛爷亲自登门。
八爷坐得端端正正，是全身都使了力气才能有的。
那时候他觉得自己能受得住，不论佛爷说了什么。
现在他又觉得，也许佛爷一句话不对他就要撑不住了。
好在，佛爷说：
“副官他……还没有找到……”
副官浑身都湿漉漉的，河水很凉，冻得他嘴唇发白。
但是他掌心很热，握着八爷的手，握着失而复得的铜铃。
“八爷放心吧，我一定会回来的。”
只要你说回来，我就等。
找不到你，你也会找回来的，对不对？
八爷拿灰耙拨开火盆上的灰烬。
炭木接触到空气，立马又烧的红彤彤的。
死灰复燃。
像他一颗心，分明就是凉了，可参着回忆安慰一番，又砰砰跳动起来。
又去院子里拿了扫帚，替小满扫这总也扫不尽的雪。
“八爷，别扫了。总是要落满院子的。”
“去去去！就知道添乱！到时候地上冻住了，死活摔得不是你啊！”
然后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。
“我哪敢让你摔着了啊。”
他把手落在腰间，好像那里还有人揽着一样。
摇头惨兮兮地笑了，被人一把夺了手里的扫帚。
小满眼眶红红地瞪他，却也只说了些佛爷又什么宝贝来的事，赶他回屋。
给祖师爷烧了三炷香。
又跑去倚在门口不知道能做些什么。
他知道小满忍了好久。
不光是小满，佛爷、狗五、小九……
每个人都憋着劲地忍住不去问他，问他还要等多久。
其实他们可以问的。
八爷都想好要怎么样回答了。
他说会回来的，我就等。
不然这缠满整颗心的相思，真的无处可寄。
+END1+
化雪的天儿最冷。
八爷裹了件斗篷，和小满凑一块喝酒聊天。
忽然听得门外有铃铛声，叮当作响，由远及近。
这偌大的长沙城，真要搜起来，哪只千百个牲口铃？
可八爷偏偏觉得这个不对。
匆忙站起身就往外走，斗篷滑落在地也没在意。
屋里熟睡的小乌龟，蹬了蹬腿。
又熬过了一年的冬日，要醒了。
门外那人，晒得有些黑了，眉峰多了道浅疤，牵着匹瘦马，就在他的门口站着，等着他一样。
他一步一步走过去，不敢置信地去碰他的脸，摸他眉上的疤。
哭得太狠，连话都说不出。
那人也去碰他的脸，为他擦满脸的泪。
“八爷，让你久等了……”
+END2+
这个故事原本应该叫《望相见》，是我准备拿来画个10+P黑白漫十月份出个小料本的
但是现在《老九门》即将和暑假一起结束，我却连分镜都没搞（其实整个故事也没想清楚……
然后今天受了点刺激……再加上又开始说副官结局……
想着干脆写出来算了……
没有把想表达的东西表达好……是我功力不够
原本的结局就是到END1……但是写着写着我又加了END2
可能有点牵强了……但我就是想看他们在一起啊……
是，同人干不过官方的，官方毕竟是爸爸
但是，同人的魅力之一就是他可以做到官方做不到的事情
在我这里，他们就是熬过了战乱的年代，最后一起远走异国他乡，过安逸幸福的下半生。
感谢看到这里的同好。
《老九门》即将结束，但是只要我们想，副八一直有。
有缘见。
评论(18)